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徽州礼学从“理”到“礼”的转型

收藏 分享 2015年07月29日 11:35
来源:中国社会科学报 作者:徐道彬 浏览:739 次 分享: 1 次

  礼是中国传统文化的精髓,也是华夏文明的重要标志之一。孔子曰“不学礼,无以立”,主张做人要有规矩,治人者也需“导之以德,齐之以礼,有耻且格”。中华民族以这种礼义道德和天理人格思想,维系着数千年间古代社会的稳定和发展。

  明代礼学变异

  作为儒家思想的核心,“亲亲尊贤”和“仁义礼知”体现在人伦行为上,重在一“礼”字,故《礼记》有“凡人之所以为人者,礼义也”,“安上治民,莫善于礼”。“礼”之用则在于“经国家,定社稷,序民人,利后嗣”。历代统治者非常注重“以礼经世”,以之为 “本于人心之节文,以为自治治人之具”。上至朝廷典制,下至地方乡约,都秉持“道德仁义,非礼不成;教训正俗,非礼不备”的信条。即使朝廷处于“礼崩乐坏”之时,也仍然坚称自己为“礼仪之邦”。

  朱元璋建立明朝过程中,曾获得徽州大儒朱升提出的“高筑墙,广积粮,缓称王”这一箴言的切实指导。此后,明朝在意识形态上以程朱理学为准,尤其推重儒家礼仪之道。但在宋学传统影响下的明代学风,随着理学本身的发展变化,以及王阳明“致良知”学说的盛行,也逐渐“儒而归禅”。体现在传统礼学研究上,便是疏于研究经典文本,重在律令和礼俗的实践,“理学化”倾向十分显著,甚至因阑入道家和佛教而“禅学化”。

  明代礼学的变异引起清代部分学者强烈反对。他们认为“礼有定制,不容轻议”,无论对礼书的研究和编纂,或是礼仪规则的履行,理应溯本求源,不能数典忘祖,“缘俗以行礼”;无论家礼、乡规,抑或国制,应以经典为依据,“以古礼证今俗”。他们倡导“回归原典”,认为“时有古今,礼无古今,惟论其是非而已。古礼今虽不能尽俾世从,然为之推详其旨,阐明其义,使后之人晓然知先型之本善,悔末流之已失,不亦可乎!”于是,清初学者转入对儒学典籍的辑佚和校勘,希望重塑原始儒家关于“冠、婚、丧、祭、乡、射、朝、聘”的礼乐秩序。这一突出现象在明清鼎革之际以至乾嘉时期,逐渐形成礼学研究的繁盛局面。

  开创皖派学术一代新风

  礼学复兴是清代学术的显著特色,以徽州学者的礼学研究最为突出。章太炎、刘师培、钱穆等曾对这一现象予以揭示,认为“徽州之学成于江永、戴震,江戴之学自《礼》入。东原出而徽学遂大,一时学者多以治《礼》见称”,“而金(榜)、胡(培翚)、程(瑶田)、凌(廷堪)于《礼经》咸有著述,此徽州学者通《三礼》之证也”。这种现象的出现,从学理层面而言,应是反理学的结果,即梁启超所言“清学之出发点,在对于宋明理学之一大反动”。而在民间学术层面上,徽州学者虽为朱熹的同乡,但对其“尊德性”却表现出异常的批判精神。他们由小学入经学,从复兴古代礼学入手,强调“理义非他,存乎典章制度”,通过对古礼学与宋明理学的对比研究,完成了由“理”到“礼”的思想转型。

  明代官方学术以程朱理学为准,呈现在徽州地域学术的表征上,则以“新安理学”为其鲜明特色。“新安理学”在经学诠释上承续着程朱理学的天理性命之学;在礼学经典的阐释上,传承宋元以来理学家“以理释礼”的学术路径。在“礼即是理”和“存天理,灭人欲”思想的影响下,明代徽州的礼学发展也日趋“理学化”。清初,徽州学者黄生、姚际恒、江永等,希冀回归经典,重建礼学正统,着力趋向朱子“道问学”之路。黄生《三礼会龠》、姚际恒《仪礼通论》和江永 《礼书纲目》“弃理言礼”,置宋明理学于不议不论之列,以训诂考证手段研究古礼,借以消解“天理人欲”思想在徽州的影响,在一定程度上开始了从“理学”到“礼学”的过渡和转型。江永则是宋明理学转向清代考据学的关键性人物,由虚理转向实证,由宋学转向汉学,开创了皖派学术的一代新风。在其影响下,徽州出现了一批杰出学者和礼学传世之作,展示了传统礼学研究和实学意识在清代的变迁与兴盛。同时,清代徽州礼学思想体系由此得以形成。

  戴震是反理学的先锋,治学强调“为学须先读《礼》,士生千载后,求道于典章制度”。他认为圣贤之礼是对人性的合理约束,通过礼的培养,可以增进人的慈善之心和人文关怀。其《学礼篇》就考证先王的立政根本与民众的行事法则,突出“礼”的秩序性及其人伦规范,用以彰显人的道德意识与讲信修睦的社会意义。其《孟子字义疏证》通过“理”与“礼”的文献实证与义理解读,用“以词通道”的方法对程朱理学进行彻底批判,划清了实学与理学的界限,开创了皖派学术 “实事求是”的新境界。他的“体民之情,遂民之欲”学说,“启导了十九世纪新理学的一线曙光”(侯外庐语)。与戴震同时代的一批徽州学者,如程瑶田、金榜、郑牧、汪梧凤、洪榜、洪梧、汪肇龙等人,对礼学研究多有造诣,对“理”与“礼”的思想考证也有所阐释,认为古人为“学”就是习“礼”,修齐治平即是一“礼”字。凌廷堪阐释了“舍礼无以言学”及“圣人之道,一礼而已”的主张,推进了清代礼学研究的突破性发展。其“以礼代理”的学术倡导,与戴震“以理杀人”的学说一起,引领周围学者把目光由内在学术思想的争论,转向对社会制度的密切关注。

  以礼学研究为治学重点

  清季,以“绩溪金紫三胡”(胡匡衷、胡秉虔、胡培翚)和俞正燮为代表的徽州礼学家,更将江、戴的礼学研究和“理欲之辨”思想发扬光大。胡培翚亲炙于凌廷堪,又涵濡先泽,博闻笃志,发挥乾嘉朴学之长,弘扬江戴之学,秉承“以礼代理”思想,由研治古礼而倡导“立保甲以卫乡,建义仓以赡孤寡”,既着力在经典考证和躬行践履,更注目于民众的修身与齐家。俞正燮主讲书院,为“经师人表”,治学以礼为本,通经以致用,主张推行五伦之礼来整治社会,借以端正人心和社会风俗,尤为关心边疆的历史和发展、妇女的生存与地位,在一定程度上把儒学思想从宋明理学的形而上,转向于“以礼为用”的实践形式,有力地促进了礼学研究与现实社会协同发展的进程。其热心国计民生的经世思想,也为晚清社会变革提供了思想准备和理论支持。

  徽州学者以礼学研究为治学重点,破“理”而立“礼”,以“礼学”代“理学”,在意识形态层面上完成了从“理学”到“礼学”的转型,在社会生活层面上也深刻影响了时人的思想观念和价值取向。

  (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项目“明清徽州礼学的转型与建构研究”(13BZX045)阶段性成果)(作者单位:安徽大学徽学研究中心)